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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微颌首,似乎思虑了片刻开口道:“娘娘,立夏没读过书,也没什么见识,自认也不懂他们所言的谋士诡计和朝堂阴谋,所以奴婢只能讲眼前看见的东西。娘娘想一想,我们方才来东尧的时候,此处这是什么样光景?朝堂之事奴婢不清楚,可是娘娘遇到的事奴婢都看在眼里。头两个月,光是娘娘自己遇到的刺杀便有三次之多,可见局势可谓混乱不堪。可是这方才半年过去,自从王上身边得了娘娘和谢相以后,局势一日稳过一日。就拿这一回温羽姑娘又通过北朝书院的初试来看,丞相带头成立的桐文馆鼓舞了多少贫寒人家走投无路的士子才女?这若放在玉京,他们可能永无出头之日,甚至会为了求生沦为粗使或卖笑姑娘。可是谢相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,才能让那么许多的老百姓看到了希望。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觉得,这谢相做出来的事情,都是实打实的好处。若他是个心怀叵测的人,又为什么东尧会在他的治下越来越好呢?”楚禾凝神仔细地聆听着立夏的肺腑之言,沉默良久,脸上也似乎微微又所动容:“果然是置身事外才能看清许多事情。我身在局中,反而看得没有你清楚。”立夏长长叹息一声,小声道:“奴婢的话,娘娘也就随便一听。论起朝堂中的事,奴婢是一丝一毫也不知道。或许这其中牵扯到许多更复杂的东西,王上和娘娘也必须思虑得更多…”楚禾摇了摇头:“或许早在问你之前,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答案。他若真有异心,不会一点破绽都不露。从前我问他为何要扶持一个毫无胜算的东尧,他明明可以说很多别的,比如建功立业,逐鹿中原…没有人会因为他有野心而忌惮他。可他竟然说,是因为向往先皇在世时的清明盛世…”说着,她脸上也不由地浮起一层钦佩,方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。立夏见她这副模样,赞许地笑了笑道:“娘娘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,那就不要让旁的声音轻易左右。琼善背后的上尧一脉已经被悉数处置,若是她如今还想要做什么复仇,最好的那便是找一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出来,随便攀咬谢相。”楚禾听了她的话,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:“的确如此。若是琼善真的有意攀咬,一定会抓住谢相死死不松口。毕竟当初,是谢相手提上尧领主的人头,才将王上挟持天子的谣言破除…”立夏看着她越想越认真的样子,忍不住抿嘴笑道:“娘娘,手里的滚粥都成温粥了,还是快些用了罢。胃里暖和,晚上能睡得香些。”楚禾点了点头,将汤盅打开,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。刚吃完最后一口,她忽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声响,似乎殿外有人在小声交谈。楚禾有些疑惑道:“这么晚了,还会有谁来?”立夏闻言便立刻站了起来,匆匆往外面走去一探究竟。只见她走到门口,打开门看了外面一眼,似乎跟什么守在殿外的侍卫问询了两句,又走回楚禾身边,轻声禀道:“娘娘,是魏侍卫来了。他手持金诏,一路无人敢拦,只有走到朱雀宫,才被御前侍卫拦下。他说是明日启程离都,想见娘娘最后一面。”楚禾闻言,似乎并不意外,而是径直走到一旁的妆台前,从妆匣里小心取了些东西出来,吩咐道:“将人请进院子里,我这就去见他。”立夏闻言,连忙去将大门敞开,命人将魏葬请入了院中。楚禾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在手上,走到外院。还未走下汉白玉阶,便看见魏葬的背影。他今日穿着一身湛蓝色常服,头发用玉簪高高簪起,却将剩余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肩上,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当中带着半分清冷,半分豪气,看上去竟是一副行走江湖的剑客模样。与从前楚禾印象中的模样大为不同,他身上抹去了旧日许多痕迹,仿佛一个崭新的人立在楚禾面前。听见她的脚步声,魏葬偏转过身子,朦胧清寂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,让他看上去似乎永远都如从前那般干净纯粹。见到楚禾,他脸上缓缓溢出一抹微笑,带着留恋,亦带着释然。“魏葬…见过娘娘。”楚禾脸上也慢慢笑开,一双温柔的眸子望着他,轻声道:“自从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你,以为你早就离京去魏城了。”魏葬低头腼腆一笑:“前些日子奉了王命,帮助刑部追捕了一些赵郁遗留在城中的暗桩,一直不得空前来拜见娘娘。下个月初九,魏陵就要动工了,魏葬打算亲自回魏城,为先祖扶灵。”楚禾点了点头,将手中的几样东西交到他手上:“这是先前为你准备的令牌,还有一些金叶子,你都拿着。若想在哪处买一处宅院定下来,也可有些盈余。还有这支骨笛…既是你父亲的遗物,你便将它收好,心里也有个记挂。”魏葬知她心意,便将她递过来的东西收下,垂头浅浅开口:“魏葬曾经说过,小姐于魏葬,永远都是小姐。只要魏葬一息尚存,这句话便永远奏效。魏葬今日虽要离开,但来人倘若小姐需要魏葬,魏葬一定会出现。”楚禾认真地点了点头:“好,我记下了。”沉默了片刻,她又开口问:“魏葬,你以后去哪里?”魏葬仔细想了想,唇角凝着一丝淡淡的笑意,眼中像是一个少年一般有了憧憬和光。他开口道:“待扶灵之后,先走一趟漠北,再去北尧草原,最后回玉京看看,然后再南下南尧,看看海上是怎样一番光景…”楚禾笑道:“我差不多已经想到,日后大约江湖上会有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,叫…”她与魏葬同时开口:“魏藏?”两人相视一笑。魏葬亦接着她的话开口道:“魏葬刚到东尧的时候,小姐曾问我叫什么。今天,小姐还能再问一次么?”楚禾心下了然,唇边挂着笑,极为认真地开口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魏藏。”许久之后他又轻声开口:“魏城的魏,宝藏的藏。”月色犹如当年清冷,却未见旧日的生离死别。昔年月下来去无影的刺客,如今真正成为了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少年。*等到送走魏藏之后,楚禾独自一人回到了寝宫之中,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偌大的床榻上,只塌边点着一盏孤灯。她静静地望着那簇明亮的火苗,脑中回想着自己经历的这一世,心中忍不住一阵悸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