怨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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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火无忌隔了几日,去了山上看了看涂万里。涂万里默默呆在房间里,别的弟子送来了一些酒,他喝完了酒,手还绑着,冶云子大概觉得徒弟好了,没必要客气了,对离火无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教训了一通。 教训完了,离火无忌回过神来:“师叔还有什么要说?没有我要回去了。”冶云子吓了一跳。 离火无忌留下了伤药,又开了药方,给了冶云子:“师侄的手臂要好好看护,下一次的药都在这里,师叔记得不要乱塞补药,反倒坏了师侄的身体。” 冶云子噎住了,过了一会儿嚷嚷:“老夫一生纵横刀界……”离火无忌趁着他踱步的时候悄悄出去了。 不一会儿,千金少悄悄进来:“二师兄。”离火无忌点了点头,有点纳罕,总不见得他也来关怀涂万里的伤势,道:“你来找师叔?” “其实是我请了其他三宗的人来,师叔在里面?” “在。师侄也在,你下手轻点儿。”离火无忌看着千金少进去了,里面挣扎臭骂了一阵子,还夹杂着涂万里虚弱的劝架,他不觉笑了一下,走出去,笑容又消失了。 丹阳侯和泰玥皇锦前后脚来,剑宗来的是皓苍剑霨,都是熟人,离火无忌惦记着今日出门前大师兄就去打渔,他还要下山做饭去。正要走,丹阳侯竟然追了出来。 “离火无忌!”丹阳侯追上来,离火无忌便停下脚步,道:“丹阳师兄有何指教?” “你这一阵子,都在西风横笑那里?”丹阳侯恼道:“你还敢问我,师兄回来这么久,你去星宗几次?苍苍成日不像话,都是你不闻不问,不置一词!” 离火无忌心想,又是这样的话,但他心境不同从前,只一味沉默。丹阳侯见他半天不说话,语气也冷下来:“你想与师兄断绝,只和那一个和仪来往?” 这一句,离火无忌摇了摇头,低声哀求道:“丹阳师兄,你要我和你好,是不是?” 丹阳侯突然神色震住,只因说出这句话的是离火无忌,他半晌不语,又怀疑的看向离火无忌,这一句来的莫名其妙,显然有许多内情,未曾道明。 离火无忌低声道:“你害了我一个孩子。我一直没忘记这事,但……若你能帮我救一个人,丹阳师兄,我……我感激你。” 丹阳侯待要冷笑,离火无忌忽然苦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:“罢了,我在想什么?” 丹阳侯疑道:“那是谁?如何去救他?” 离火无忌低下头,道:“……不是此刻。”他面上一片寒冷苍白,拿自己去求别人,这话说出来,叫他自身也难受极了——更何况,大师兄也不要人救他。 丹阳侯扬眉,正要发怒逼他说出,刀宗的门人追来了。千金少既然出来,便是正事,丹阳侯匆匆扔下一句:“不要走远,事完便来找你。”离火无忌心里一片乱麻,却又似乎彻底的一刀落下来,把诸般念头拦腰砍断了。 这一夜,西风横笑没有回来。 离火无忌坐在桌边累了,支着下巴打了个瞌睡。外面就有刀宗的弟子来了,说宗主请他去,是西江横棹的事情。离火无忌急问了几句,那弟子支支吾吾一会儿,说西江横棹被星宗和学宗拿住送上了刀宗,要个交代。 离火无忌心里一个咯噔,下意识的拿了之前上山的器具药物,也一路上了山去。 戚寒雨在里面,千金少在等他,焦急的说:“二师兄,你劝劝大师兄,他那个死脑筋……” 离火无忌没接这话,走到牢房外面,只听大师兄还在说着屋顶漏水,棉被要买一床新的,这样那样的话,他站在外面,停了下来。 “傻孩子,为父一生都在逃避现实,连你也要学我吗?”西风横笑长叹了一声。 离火无忌悄悄走了进去,戚寒雨微微侧身,不愿意面对父亲指出的残酷现实:“但太师叔,不是已经为你洗清嫌疑了。”他还没有察觉,西风横笑先察觉了:“要瞒过他的耳目,又有何难。” “那百世千秋两位师兄呢,你一想不赞成我参加天元抡魁,又有什么理由要杀他们?” 西风横笑看向了角落里显得越发寒冷的师弟:“参不参加,选择权在你。其实就算你去,我也不想你赢。” “什么意思,我不明白!”戚寒雨转过去,看着他。 牢里只有火盆里的光芒忽明忽暗,照得西风横笑眉宇之间深深地愁痕仿佛解开了,他难得能说这些话,却也只能说到这里:“将来你自有明白的一天。” “既然早晚要知道,何必等到将来。”千金少大步走了进来。 离火无忌什么也没说,只是站在那里。千金少进来了,戚寒雨也看见了角落里的父亲,希望火苗一样的跃动,跃在眼瞳之中,又慢慢黯淡下去。离火无忌深深垂下头,听着千金少愤怒的说:“你为何要这么固执!如果你是身不由己,那只要给我几个人名,我就有理由向四宗讨保你的性命!” “寒雨见识不多,难道你,也跟他一样天真?”西风横笑一怔,缓缓道:“一名领导者,需要在决策时理性,裁断是绝情。所谓的人情,只是不必要的包袱。” “是,徇私、护短、做不好这个宗主,我承认!但那又如何!难道要我眼睁睁,看你去死吗!” 西风横笑又看了远处一言不发的师弟,回过神来,平静的道:“我狙杀泰玥皇锦是事实,这件事情,你帮不上忙。” “如果我让她答应,放弃追究呢?”离火无忌终于抬起头来,哀求的眼神:“大师兄,你愿意活着吗?” “这一次,又要多少年?十二年,再一个十二年?无忧,你该抽身,你本不在这趟浑水里。”西风横笑又转向千金少,道:“能让我看看啸穹吗?” 啸穹,缺了一角的啸穹。 离火无忌早已决定此刻不再伤心,不再犹豫不决,西风横笑重新接过了啸穹,抚摸那把刀……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刻。天元抡魁重启之时,一切,又从深处浮起。 “……自那时起,每一次看见你身上带着的啸穹,就提醒我身上发生的悲剧。我决心不让寒雨,还有其他的孩子,与我有相同的遭遇。” 啸穹缓缓回到刀鞘,西风横笑又一次,远远地,看着远处的人,低沉缓慢道:“我不求你们的理解……因为我,选择了极端的道路。但同样,也必须请你们原谅,在这件事情上,我无法透漏更多。” 隔着栏杆,千金少沉重的接过了啸穹。 “三十几年了,你还是活在那一日的擂台!” 西风横笑流露一丝伤感:“这些年来,感谢你对我们父子多有照顾……无忧,你也过来吧。” 离火无忌抬起头,恍惚的走到他面前:“大师兄,你受了伤,我带了药过来。” “寒雨,以后就要交给你了。我带了他十七岁,没好好养,也带大了。”西风横笑隔着铁栏,抚摸他的鬓发:“这十七年,我们只聚了一百三十六日,来世,我再来找你,再来弥补你。” 离火无忌深深垂下头。 “为什么……”戚寒雨浑身发抖:“为什么……你总能这么自私……这样一厢情愿……” “是我没法尽好为人父亲的责任,对不住。”西风横笑看向一直不说话的人:“无忧,我也对不住你。” “那就设法弥补啊!”戚寒雨颤抖着,激动地抓住了铁栏,愤怒又痛苦:“一句对不起,就想抛下不管了么!” 离火无忌闭上了眼睛,微微发抖。 戚寒雨转身飞奔出了地牢,千金少一时间不忍:“徒弟仔……”西风横笑怅然道:“让他去吧。” 他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结局,只有一个要求。千金少听得目瞪口呆,一声长叹,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人:“二师兄!” “你去吧,千金少。”离火无忌低低道:“让我们说一会儿话。” 再没有其他人了,离火无忌打开了牢门,走了进去,西风横笑微微恍然,牢门又关上了,锁上了门,把钥匙远远扔了出去。 “无忧……”西风横笑震动的看着他。 “让我为你疗伤吧,大师兄。”离火无忌抬起头,薄薄的火光照不清他的神色,分辨不出悲喜,西风横笑陡然抓住他抬起来的手:“无忧,咱们还有孩子,你还有其他人要顾——” “我知道。但这最后一程我要送你,你总不能拦着我。”离火无忌抿紧乐唇:“哪有一百三十六日,你算太多了。原来大师兄有一天也会不如我,算不准在一起的日子。” 西风横笑一顿,慢慢松开了手,吞下了他喂过来的药。那药物一入喉咙,一股湛然的暖流弥漫开来,缓解了之前被丹阳侯和泰玥皇锦联手攻击的伤处。 “我算上了偷偷见你的日子。”西风横笑喃喃道:“一日不多,一日不少,我怎么会算错呢?” 离火无忌低声道:“是么,你来见我,比我偷偷摸摸见你,原来还多了三次。大师兄,你是不是很喜欢我?你刚才说遇到了宛娘之后,有过一段快活的日子,以为可以放下过去。那时候你不见我,是不是见了我就会想起不好的事?” 西风横笑许久说不出话,闭上了眼睛。 离火无忌笑了: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。你真当我有那么傻,我只傻了前面几年啊……大师兄,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,多相信你,在我眼里,你无所不能,那么风光,你说的一切都对,我都爱听。” “为了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地织,做一个你喜欢的道侣,让别人都羡慕你。我学着不跟人吵架,不去做我想做的事,在修真院里,人人都说我学业虽然普通,却很像地织,也不跟别人发脾气。哪有我这样脾气好的人……” “无忧,”西风横笑打断了他的话:“别哭了……你恨我也好,怨我也好,都是我该还你的。” 离火无忌低下头,微微颤抖:“你不明白,我一次次去找你,一次次被你赶出去。那时候我就悟透了,我爱的人不是个英雄,也不是天才,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。放不下过去,一肚子怨气。谁也不爱搭理。大师兄,我……我听到你要定亲的时候,我也气得想杀人,我也嫉妒别人比我更能靠近你——我也这样坏。可我也想要你过得好,如果我只能给你痛苦,我们分开来,只有我一个人痛苦,那我就不去找你了。” “傻子,”西风横笑喃喃道:“你为何要这么傻,世上还有很多人对你好,嫁一个天元,对你好一些的,不比跟我在一起更好么。” “你才是傻子,”离火无忌苦笑道:“我有过那么多人,你以为我很得意、过得很好?我只要一想到回你身边,就觉得没法子跟你说这些事情,叫你知道我过得一塌糊涂,有过那么多人,我只有……只敢偷偷看你,你说,我要是早些回来,是不是就该有一千多日,一万多日?世上那么多人,我只这么对你牵肠挂肚,割舍不下,你好的时候我爱看你,不好的时候,我只会更在意你。大师兄……我不该逼你,不该叫涂万里顶替小雨去,要不是我,你也不会跟着覆舟虚怀折腾,是不是?” 西风横笑垂下头,摸了一手的眼泪:“不是你,是我放不下。无忧,你要答应我,不管将来如何,你还有孩子,不能不顾他……还有另外两个。” 离火无忌怔了怔,又笑了:“三个孩子,天元抡魁四个席位,我的孩子就占了三个。谁赢谁输,我该高兴还是难过。大师兄,你说我该顾着哪一个,期望谁能赢?我想为你求人,你也不肯……你不要我了,也不要小雨了。” 西风横笑心头一阵痛楚,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,离火无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,只有眼泪不断流下来,流过脸颊,下巴,没完没了落下去:“你又要丢下我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