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挑剔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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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挑剔阅读 荒凉而又嘈杂的沙滩上,蕣华正点燃海豹油篝火,熬着皂液,是海藻灰碱液和海豹油的融合物,蕣华前世虽然没有自己做过这样的手工皂,但是网文看得比较多,穿越的女主往往就会DIY手工皂,看得太多了,背都背下来,所以虽然自己没有实践过,理论知识倒可称完备。 都说网络文学就好像快餐食品一样,营养少,不过蕣华以为,有时候也蛮有用,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,比如说自己就是有一次看网文,也是穿越文,女主搞海产养殖,不但养珍珠贝,而且养海绵,海绵养殖方法非常简单,将捕捞到的海绵剪成一块一块,然后用绳子系在架子上,抛进海中,就只要这样静静地等待两三年,便可以收获大量的海绵。 因此蕣华便先将这件事做起来,反正也不是很费力,养海绵的支架便用海豹骨企鹅骨,不怕海水腐蚀的,到如今这些动物终于是给她们利用了个彻底,连骨头都派上了用场,而且利用兽骨,减少了对木材或者金属的需求,而海绵就如同海星一样,再生能力极强,一些动物只是断肢再生,或者身体切成几块后重新长成一个新的个体,但是海绵可以从单细胞重新长成一只海绵,那位作者也提到了南极海绵,最古老的个体已经存活了一千五百年,堪称南极老妖。 此时蕣华记起这条信息,想到的是,用那样的海绵洗脸,感受是特殊的吧?存在了一千五百年的海绵啊,从当前往上推算,大概在西汉的时代就开始生长了,那种感觉,就好像用万年冰川水来烹茶,特别有历史感。 蕣华搅动着锅里的皂液,此时回忆起从前看过的网文,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,自从破损的精神逐渐恢复,便越来越清晰地感觉日子无聊,很想看网文,但是在这个时代,又哪里看得到呢?这个时代的书不但昂贵,而且种类偏少,“经史子集”四大门类基本概括了,多数不是自己喜欢看的,蕣华本来是把书籍当做是避难所一样,书本砌成的堡垒,可是她现在发现,少有自己感兴趣的书。 这是比书价更让她感觉苦闷的,赚钱虽然很辛苦,但是对于蕣华来讲,不是完全做不到的,尤其她还有空间的加持,可是合胃口的书特别少,这就不是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,恍然间蕣华便感到,自己仿佛回到前世某一刻的状态,自从自己的思想转变之后,再看那些文艺作品,无论是书还是片子,无论是经典还是流行快消,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,本来应该是欣赏享受的过程,如今变成了一个吐槽过程,主流评价说是很精彩的那些作品,她都感到很是乏味。 这就是此时她面临的状况,而且还不如那个时代,当时起码还有一些书能看,比如美食文、游记之类,但是现在,书籍的主体是道德规训,或者是史书,多数让她感觉非常僵硬,而且面目严峻,仿佛青铜铸成的沉重面具,能够放松看看的,大概只有一些诗词,还有笔记小说,所以蕣华就感到,自己的精神世界枯竭得很厉害,如果真的想要获得满足,或许只好像近芗说的那样,自己写书。 皂液的颜色已经变得乳白,水分也蒸发大半,溶液很是浓稠了,于是蕣华便在远处企鹅的叫声之中,将皂液倒进了一只木碗里,之后就只等干燥硬化,降低PH值。 蕣华将工具装在一个大竹篮里,提了出来,厅堂里,蜂儿正在洗她那满头浓密的头发,用的是皂角,她侧过脸来瞥了一下蕣华,问道:“蕣华姐,弄完了么?” 蕣华点头:“差不多了,过几天可以试用一下。” 然后她忽然想到,因纽特人在北极,是怎样洗澡的?那里没有皂角树,所以因纽特人是用草木灰和海豹油做肥皂吗? 蕣华的手工皂第一次制作,便比较成功,之后她找木匠开了木模,制作了正式的成品,买来一点冰片,加在皂液之中,就做成了香皂,定型之后又放置了十几天,降低了刺激性,十一月下旬,蜂儿便挎了一个篮子,走街串巷穿房入户,去人家内宅售卖香皂海绵。 蜂儿出去卖洁面用品,蕣华在家中一时无事,便去探望盛徽,便发现她家的气氛相当紧张,不过却也是雀跃期盼的。 蕣华便问:“jiejie,这是怎样一回事?” 盛徽满怀希望地说:“是我公公要去京城应考,等了三年,才有这一回呢,全家都在忙着给他打点行李。” 盛徽的公公三十岁的时候考中了举人,如今十几年过去,会试一直不很顺利,这一次又要去北京赶考,不知结果如何。 蕣华便笑道:“啊,那么是要赶紧了,老爷要怎样去呢?” 二月初九就要开考,可得抓紧时间呢。 盛徽含笑说:“先去杭州,在那里雇一条船,一路沿着运河去北京。” 蕣华眼睛一亮:“那可是个好办法,这一路快得很,而且也不会太过辛苦,坐在船上,还能看看书。” 盛徽抿着嘴笑:“可是呢,公公也是这样说,所以带了书箱过去,路上可以温书。” 蕣华偶然向往:“啊,我也好想从运河上坐船,往北边去看看,且不说北京城,就是沿途两岸的风光,就够我看了。” 久负盛名的京杭运河啊,在蕣华的心目中,可以类比长江三峡游了,窝在东阳这个县城十八年的时间,蕣华实在很想出去转转,虽然在五娘看来,县城就已经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方,然而对于蕣华来讲,还是太狭窄,她不指望在这个时代看到二十一世纪上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,但是起码也想看一看明代的一线都市。 盛徽笑了一笑,心中转了个念头,说道:“将来或许会有机会的,亲戚们在各处,总能过去探望一番。” 将来若是自己的丈夫取得了功名,离开东阳做官,盛徽定然会邀请蕣华过去做客,顺便看看当地的风物,盛徽当然是希望喻明夏能够在一个富庶繁华的地方供职,不过即使是云贵那样偏远的地方,或许蕣华也会感兴趣的,蕣华对于艰苦不是很在意,最喜欢看新奇的景致和民风。 见她家中正忙着,蕣华便也不便多坐,只略略说了几句话,表示了对她公公的祝福,便告辞回去了,临别的时候还笑着问:“明年姐夫也要去考乡试的了?到那时jiejie便也如同现在一般忙碌。” 盛徽笑道:“可不是么,当初我嫁过来,两年后明夏童生试,去了省府,当时我也是很紧张呢,简直好像是自己参加科考一样。” 蕣华登时便想到了后世高考的时候,等在场外的那些家长,有一些倒是比考生还紧张。 于是蕣华笑着说:“到那时一定要来给姐夫践行。” 盛徽摆手道:“还是不要了,那样更加紧张,管他考得怎样,随他自去罢了。” 蕣华出门上了车,一路往家中走,她坐在车中,身体随着车轮的滚动轻轻晃动,想到方才盛徽的话,自己当时的比喻其实并不准确,有很大的差别,盛徽虽然有一种“感同身受”的压力,然而毕竟她是不能够参加科举的,无论盛徽还是黄学思,都是将丈夫当做了自己的延伸,送丈夫去参加科举,就仿佛自己也进入考场,然而终究是不同的人。 蕣华回到家中,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时,小螳蜂儿已经吃过了饭,蜂儿又出门卖货,小螳见她回来了,忙问道:“可吃了饭不曾?” 蕣华摇头:“不曾吃,那边正忙着。” 小螳道:“甑里还有些米饭。” 蕣华笑道:“幸好幸好,否则我只好去外面买炊饼。” 毕竟不能只吃鱼啊,所以蕣华忽然想到,做一些方便主食保存起来,也是有必要的,可以应一时之急,这个时候空间中已经是暖季,冷冻食品不好保存了,可以将食物干燥之后收藏起来,比如干米线之类。 蕣华到厨房,舀了两勺米饭,和腊rou、鸡蛋、青菜一起,煮了一碗汤饭,端来客厅坐在桌边便吃了起来,一边吃一边讲着那边的事:“喻家老爷明日启程,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呢,唉,我真想也去京城逛逛。” 小螳将梭子在织机上穿来穿去,说道:“北方那边说是饮食口味重,放许多的盐,不知我们若是到了那里,能否合口味。” 蕣华噗嗤一笑:“这倒是个问题,我想那边总有南边的馆子,或者就自己烧饭吧。” 小螳说起蜂儿的香皂海绵生意:“上午去孙太太那边,她试了一下,买了两枚香皂,两块海绵,还说没见过这样洗脸的东西呢,着实有趣。” 蕣华笑道:“我今儿上午就惦记这件事,总算开了张。” 虽然做了几十块香皂,终究不知道销路如何,虽然海藻灰和海豹油不必花钱,冰片毕竟是成本,蕣华想着,假如真的卖不出去,便只好自家用了,另外拿到各处去送人情。 她们之前也曾经商量过推销方式,这时代洗洁用品多是用皂角,香皂也是有的,用的是皂荚加香料,南极空间没有皂角树,但是有许多海藻和油脂,原材料丰富,于是她们便是用这种方法做香皂,街市上的香皂价格偏贵,蕣华她们为了打开销路,价格便低了两成,又是切了小小的薄片,先试用后推销,想着凭蜂儿的伶牙俐齿,总能卖出去几块,若是这一行好做,今后蜂儿夏天卖冰,冬天就卖香皂海绵,不用再猫冬了。 很快这一年过去,时间来到成化二年,蕣华掐指一算,自己今年十九岁了啊,虚岁二十,而到如今这个时候,自己已经独立生活了两年,三个人的家当攒下七十两白银,海绵香皂的生意已经打开了销路,虽然不能说生意火爆,但是蜂儿出去一次,总能卖出几块。 四月里,蜂儿整顿手推车,正准备去卖冰,忽然间从京城传来消息,说是喻老爷高中了,是同进士,于是江行那边当然要打点礼物过去贺喜,亲家翁终于中进士了呢,要说盛徽的公公也确实比较坎坷,很有才华,只是考场不顺,三十岁的时候中了举人,之后十几年一直再没能有进展,如今总算出头,虽然是同进士,毕竟也是进士。 蕣华也过去贺喜,送了一件新皮袍给黄学思,连声恭喜,黄学思含笑道谢:“生受你们,小门小户过日子不易,今后不必这样客气,买这么贵重的东西。” 男子赚钱不易,女子谋生更难,虽然有一些稳婆卖婆卦姑师姑行走街巷,可是多数是在社会底层,收入微薄,单凭一门本事难以糊口,许多都是身兼数职,又是给人接生,又是给人拔罐艾灸,得了机会便充当媒婆,还带着卖一些金珠首饰,手帕丝线,可说是见缝就钻,这才能够维持,她们三个能够支撑住门户,而且还大致不走了样子,比较体面,倒是也堪钦佩。 蕣华笑道:“其实倒是没什么。太太,老爷这一回中了进士,朝廷给安排了什么官?” 黄学思含笑说:“委派了在礼部,来信说要我过去呢。” 蕣华眼睛一亮:“那可是好,早就听说京城宏伟得很,又极其热闹,太太到了那里,可得好好看看,何等的开心。” 黄学思一笑,蕣华这句话,正说到她心里,她虽然恪守儒家理学的道德,少有出门,轻易也不许尼姑道长之类上门,但是在这东阳县住了四十年,也很想换一个地方待一阵,况且路途上虽然辛苦,毕竟能看许多风光,所以黄学思也是跃跃欲试,平静多年的心,开始激动起来。 在堂上聊了一阵,蕣华到盛徽房里,两个人说话。 盛徽也是喜之不尽:“父亲大人这一次得中,不但他自己终于得偿所愿,对明夏也是一个吉兆,今年八月的秋闱,或许明夏也能够高中的。” 蕣华笑道:“定然会是如此。” 盛徽点头:“所以我就劝他,家中为了大人的事,无论怎样热闹,他都不要分心,乡试在即,专心读书,练习策论要紧。” 蕣华笑着说:“很是很是,若是实在静不下心来,去佛寺里住一阵也是好的,暮鼓晨钟,可安静了。” 盛徽咯咯地笑。 这简直就是个备考热身营地,盛徽就是班主任,天天紧盯着复习做题,之前也将喻明夏的文章拿给自己看,那八股文写得一套一套的,就像后世的考卷,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,做过的卷子无数。 喻家这边高兴得很,盛敦文却惘然若有所失,自己这些年来,也是努力科举,只可惜到现在只是过了童试,成为俗称的“秀才”,自己一向得意的长子钊焕,到现在连童生考试都没有通过,一家人的生计只是靠那几十亩地,还有父子二人在外面教授西席的收入,自己的儿媳是个贤德的,日常织布换钱,贴补家用,虽然说男耕女织,女子织布纺纱都是本职,但是家中如此清贫,自己身为男人,实在惭愧。 尤其此时,眼看喻家那边如此热闹兴盛,自己这边却平淡冷清,盛敦文虽然多年来注重道德修养,却也不由得感觉失落。 孟观时见他心情抑郁,便劝道:“何必与人攀比?想来也是天意如此,乐天知命,安贫守道,这样平静安宁地过一生,也是福分。” 盛敦文默默点头。